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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8章 第四界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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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家姐弟正在杭州為自己的將來和理想奔波, 邊關,北狄,一隊傷痕累累的巡邊兵士帶著一些牛羊等戰利品回到邊城營地, 一個眉眼冷峻的少年把領隊的屍體放下, 又扔下來一顆狄人首領的頭顱,跪在自己直屬將官面前, “我們遇上了一個小部落,正要往他們的聖山遷徙,走前想要過來劫掠一番, 正好遇到, 短兵相接!隊長……不幸亡故,兄弟們拼死抗敵,僥幸得勝歸來!”

實際上是隊長想逃跑, 只是沒逃成,少年大喝, “逃是一死, 拼一把或能活命!”

他率先返身抗敵, 同袍們一開始是被隊長帶歪了, 見有人回頭抗敵, 於是也跟著回頭。

狄人雖悍勇, 到底比不上不想死的邊關軍士那樣不要命,因為此刻退縮了他們就死定了,橫的怕不要命的, 北狄這夥人人數也不多, 於是邊關軍在少年的帶領下獲勝了。

又沖去這個小部落的營地,斬殺剩下的狄人,帶回來了牛羊女人這些戰利品。

那將官看著這些傷痕累累的兵士, 再看看他們帶回來的的戰利品,咧開大嘴笑道,“好!我這就去稟報將軍去,你們都是我們的好兄弟!”

一層層報上去,北狄軍副將問道,“那小子什麽來歷?”

將官道,“要說他呀,也是倒黴,原本可算的世家公子,平日裏打馬玩耍的主,那不前年家裏出了事,長輩們砍頭殺頭的,姐妹兄弟們流離失所,他就被配了邊,配到了我們這裏,他姓楊,叫楊銳。”

副將道,“倒也勇猛,這個功勞可以提個總旗了。”

楊總旗也拿到了給他的獎勵,他孑然一身,牛馬錢財都是他一人享用,因手下有了人,就幹脆請兄弟們大吃了一頓,麾下士兵們個個高興。

跟他打狄人的兄弟們也在他手下,這些人對他十分信服。

軍中將士平時喝不得酒,楊銳他們立了功,倒是有幾天假期,幾個都喝的十分暢快,楊銳也是酒到杯幹,但他的眸子裏只有一片漆黑。

祖父楊常山,閣臣呢,因為不滿攝政大臣謝樵跋扈擅權,於是據理力爭,然後就把整個楊家都給爭沒了。

祖父父親叔伯等早就被枷進了大牢,判決出來,楊家成年男子砍頭,女子為奴,未成年男丁兩條路,一條凈身,一條配軍,楊銳配了軍。

楊家的罪名是貪墨,老百姓懂什麽,只看到從楊家搬出那一箱箱金銀珠寶,於是紛紛唾罵。

其實楊家綿延數百年,有女送入宮,也有子弟尚過主,已然富貴以及,雖然不敢保證每個族人都清清白白,但楊常山這一系也絕不會犯謝樵構陷出來的這個罪名。

那時說什麽都晚了,楊常山一系全部跌落塵埃,楊家也一蹶不振。

楊銳是楊常山小兒子的小兒子,也是嫡出,遭遇巨變之前他也只是個貴族公子,因為不用他撐門楣,倒是可以隨著天性發展。

楊家男丁幾乎都走讀書這條路,楊銳偏喜歡舞刀弄槍,只要不是鬥雞走狗,家裏就沒拘著他,反倒是請了武師傅教他拳腳兵器,師父說他有練武天賦。

這也是他後來選擇發配邊關的原因,他認為自己身手不錯,可以掙一條路出來,誰知道到了邊關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。

他的身手在邊關兵士眼裏就和花拳繡腿差不多,人家是生死搏殺練出來的,楊銳哪怕練武的條件好,但他沒有被死亡激發過拼勁,他的拳腳就全無用處。

後來還是自己調整了心態,慢慢適應了過來,然後他起點畢竟比別人高,也終於蛻變了。

而今果真因軍功得封,楊銳似乎見到了一絲微弱的亮光。

此時在中部群山腹地一處山莊裏,一個位於懸崖邊的鬥臺上,一位面無表情的少年正在抓著一塊半生不熟的肉大口吞吃,他身上全是傷,渾身都是血,左胳膊和右腿似乎斷了,他也不在意,吃的頭也不擡,在他身邊倒著三頭狼屍。

看臺上站著幾個人,正在說話,一個人道,“這是梟十六,這批裏天賦最佳的,如能掙出來,自然也是一把上好的刀。”

一個看著就是管事的道,“那就好好教,等他養好了傷,給他上磨刀士。”

磨刀士,不是磨刀石,這處神秘的山莊正在養死士殺手,有好苗子挑出來就得開始學著殺人了。

此時此刻盧子鈺同這兩人相隔千萬裏遠,三人毫無瓜葛,都不知道未來他們的命運會牽連在一起。

盧子瑯參加了青楓書院和白鹿書院的入院考試,都過了,也都收到了入院通知,青楓書院派來的人親昵異常,拉著盧子瑯就稱兄道弟,一副盧子瑯已經是青楓書院同學的模樣,盧子瑯好容易把人打發了。

白鹿書院來的是一位翩翩公子,和盧子瑯非常有禮的見了面,然後溫言說了入院的一些要求,頓了頓道,“我知道盧兄也考了青楓書院,我們白鹿和青楓在杭州齊名,盧兄既然都通過了入院考試,就能擇自己喜歡的書院讀書,青楓書院經文史論為佳,我們院長更喜時務政治,我們院長當年也是二甲傳臚,後志不在仕途,回家開辦了白鹿書院。”

兩人居然相談甚歡。

送走這位公子,盧子瑯比較了一下,撇開他先入為主的偏見,他好像更喜歡白鹿書院一些,因為青楓那位書生雖然熱情,言語裏卻有貶低白鹿之意,甚至還提過寒門和世家之間壁壘太深,世家公子多看不起寒門這種話。

這些話也不算他杜撰,可姐姐也說過,沒有自己的判斷,只會附和他人,那也不過是個庸才。

相比較白鹿來的公子,言語就謙遜多了,更沒有任何貶低青楓書院的言語,這就高下立判了。

其實青楓書院派那個書生來游說,就是認為盧子瑯也是寒門,會更認同寒門,沒想到盧子瑯被盧子鈺一頓說,心靜了下來,然後一聽一對比,反而倒向了白鹿書院。

盧子鈺得知弟弟要去白鹿書院,她也沒說什麽,就給他收拾行李,書院一月只能回來一次,不過書童可以回來拿東西。

相比弟弟在書院安頓了下來,盧子鈺這裏的進展為零,地方倒是還能找到,就是那個職業經理人實在不好找,現在能出來拋頭露面工作的都是底層婦女,她們大多勤勞肯幹,但也粗糙不識字。

盧子鈺要的人絕不能是這種。

可知書識禮的女子都在家相夫教子或是執掌中饋,絕無可能出來工作。

盧子鈺又不想恢覆女子身份專門做這件事,她給自己的定位可不是只開個女子會所就好了。

找不到人,她的計劃就得折戩,盧子鈺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放棄這個計劃,去想別的了。

這時候盧子瑯放假回來,告訴盧子鈺一個消息,“我們書院一個同學,彭家的,上回逛街遇著一個惡婆婆夥同兒子要把媳婦賣掉,他一時義憤,把人買了下來,可又沒地方安置,他家裏讓他轉手,他現在都頭疼了。”

盧子鈺,“……”槽多無口,她道,“那家人為何要賣掉兒媳?那女子沒娘家嗎?彭家也是大戶人家,安置不了一個丫頭?還是彭公子本人對那個女子有意?”

盧子瑯笑了,“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,那婦人的爹是個秀才,後來因病沒了,他家只有一女,女兒也嫁了人,那婦人幼時經父親開過蒙,會書寫。成了親,婆家條件一般,後來公婆生病把家財耗光了,她又生了個女兒,家裏原本要把這女孩子賣掉,那婦人說自己可以賺錢。”

“婆家將信將疑,後來那婦人果然能給人寫書信文書,於是就把家撐了起來,只是那婦人只生了個女兒,那婆家就十分不滿,等女孩長到十三歲,他家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富戶家做妾,貪那三十兩的禮金,那婦人死活不願意,那家就以不孝無子為由要把她給賣了。彭公子恰好遇見就把人買下,可他家裏又不收,所以暫時安置在書院。”

盧子鈺道,“那婦人是不是長的不錯?”

不是不信俠義心腸,而是男人本性如此,如果那女子長相粗陋,那彭公子多半也不會伸手。

盧子瑯咳嗽了一下,“還可以吧。”

盧子鈺了然,繼而她嘆了口氣,這世道,女人命如飄萍,毫無自主權,便是嫁了人也得被婆家轄制,沒有娘家撐腰又遇著狼心狗肺的婆家和男人,那就直接淪為奴隸了。

像那婦人這種情況,如果有娘家在,婆家還不敢如此過分,沒了娘家,婆家又不是人,那可真的就要被婆家捏圓搓扁了。

就是因為律法上女子沒有自主權,在家從父,出嫁從夫。所以現在娘家對女子來講也是很重要的依仗。

盧子鈺道,“那婦人能替人寫書信,想來是識字的,就是不知道性子怎麽樣,你們書院已經收留了她,想必也安頓好了吧?”

盧子瑯嗨了一聲,“哪兒啊,我們院長這幾天都不敢來書院啦,我們師娘正生氣呢,說院長老不修,想要一樹梨花壓海棠。就是書院裏的先生們,有幾個臉上都有了抓痕。我聽說院長找著彭二,讓他想辦法把人弄走呢。大…哥,你不是說想要個會讀書識字的女子麽,要不你看看?”

盧子鈺,“……”這是白鹿書院裏的醋壇子都打翻了?這個女人有那麽漂亮?

反正自己的生意也不順利,盧子鈺就道,“那把人帶來我看看,要是我這裏能用,那我就要了。”

要是換個別的人,怕是已經給那個女人定了狐媚標簽,盧子鈺卻不會這樣想。

盧子瑯一口答應下來,如果姐姐能把人收下,院長和彭二都會感激他。

過了幾天,盧子鈺見到了那個叫婉娘的女子,她一身青色棉衣,面容憔悴,要說外貌,婉娘不過中人之姿,但是她有一股讓人一見生憐的氣質,一雙眼睛尤其好看,顧盼間似乎有千言萬語在低訴。

婉娘已經不年輕了,她女兒都十三了,本人也是三十歲的婦人了,在如今的社會,過上幾年她就是祖母輩的人。

但是她還未老,正是女子最醇美的年紀,也難怪楞頭青彭二會見了就出手相幫,也怪不得那些先生的夫人們亂吃飛醋。

盧子鈺道,“說說吧,我聽了一個版本你的故事,現在想聽聽你說的。”

婉娘神情木然,行了一禮道,“我娘家姓穆,十五及笄嫁給金家大郎,十七不到生下女兒小玉,小玉四歲,公婆生病,無錢醫治,要把孩子賣掉,我願幹活賺錢,只求留下女兒。”

“我在娘家時跟著爹爹念過書,於是就替人寫信算賬賺錢貼補家用,公婆丈夫見我能賺錢,就留下了小玉,可我久不見再孕,丈夫要納妾續金家香火。”

她頓了頓,臉上浮現一絲輕蔑的嘲笑,“可金家哪來的錢納妾,我每月也不過三五百文的收入,靠著這個可納不起妾,於是他們又把主意打在小玉身上,我實是忍無可忍,爭執中我拿碗砸了我丈夫的腦袋……然後我婆婆就說我悍妒又無子還不孝,就要把我賣了,賣了錢正好給她兒子娶個能生兒子的女人。”

“後來彭公子救了我,把我安置在書院。”

盧子鈺道,“那你女兒現在在哪裏?”

穆婉眼睛迅速紅了,低下頭道,“不知道,我都被賣了,她又能好到哪裏去……金家,一家畜生!”

盧子鈺道,“據我所知,彭公子和書院現在似乎都不想接手你,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麽辦?”

穆婉輕笑了一聲,“我已經是個奴仆了,豈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,看他們的意思吧。”

言語中都是蒼涼。

盧子鈺看著穆婉,“你那夫家緣何一心就要賣了你?”

敲丈夫一下也不到就要被賣的地步吧,何況她還賺錢養家呢。

穆婉也沒遲疑含糊,直接道,“我一開始賺錢的時候他家對我也很好,就是對女兒小玉也不錯,只是我丈夫慢慢就變了,老是挑我的錯,我也不知為何,再後來我一直無子,他們家就急了,想要納妾,可又沒錢,把小玉賣了就有錢了,我說他們要是敢把小玉賣了換妾,那以後我是決計不會在出去賺錢的,我丈夫惱羞成怒打了我,我就拍了他腦袋,然後就這樣了……”

盧子鈺懂了,那個男人的想法她知道,於是盧子鈺就道,“你夫家一開始覺得你能賺錢很有本事,所以對你客氣,可後來你丈夫覺得你一個女子比他厲害,心裏就不平衡了,可能也有別人在他耳邊說他沒本事靠老婆,那就更加劇了他無能狂怒的心態,然後你就倒黴了。”

在現代,這種思想的男人也有,不過那時候妻子不是夫家的財產,夫家不能把妻子捏圓搓扁,所以要麽調整心態好好過日子,要麽一拍兩散各顧各。

現在卻不是,女子沒有自主權,在男權的壓制下,她厲害也沒用。

穆婉想了下,慘然道,“還真是如此,可我和我女兒又何其無辜!”

盧子鈺又道,“彭二又是怎麽回事?既然買下你,怎麽連安置都辦不到?”

穆婉冷淡道,“他的吃喝穿用全靠家裏,他倒是想讓我入彭府,可大家子家裏每個崗位都有人,我去了能做什麽?又有人在彭太太面前說了些什麽,彭太太堅決不讓我入府,彭公子也無可奈何。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時義憤買下我,可我也感謝他。”

要不然還不知道自己會淪落到哪個地步去。

盧子鈺敲著桌子思考,過了一會兒她拿出幾張紙,“你抄一些字我看看,這張是算術,你計算一下,讓我看看你的能耐。”

穆婉看著盧子鈺,“何用?”

盧子鈺道,“別人都不要你,只要你有我認可的價值,我要你。”

穆婉低下頭,拿過紙張,開始抄寫計算。

過了一會兒,她把寫完的紙張推給盧子鈺,盧子鈺看了一下,字跡秀麗,計算也沒差錯,她點了點頭,“行,我要你,以後你就跟著我。”

穆婉看著這個和她女兒幾乎差不多大的公子,心裏實在疑惑極了,“您,要我,幹什麽?暖床嗎?”

雖然淪為了奴仆,可穆婉本身的思維還沒轉變過來,她從未受過系統的奴仆教育。

盧子鈺遮住嘴咳嗽一下,“不用,暖床我有湯婆子,我要你幫我做事。”

穆婉看著盧子鈺,期期艾艾道,“那個,那個,我能見一下我女兒嗎?”

盧子鈺想了想,“我去想辦法,你先等著。”

盧子鈺對弟弟盧子瑯道,“穆婉我可以收下,但是她的女兒需要彭公子替我弄過來,弄不過來這人我也不要了。”

盧子鈺出面討要穆婉的女兒會很費勁,還不如讓彭家來。

彭公子一時憐香惜玉買下穆婉,後來又被母親斥責,放在書院又引起了諸多誤會,他已經有些後悔了,現在聽聞有人願意接手,且盧子瑯的大哥又不是殘暴之人,他是真的想趕緊結束這件事。

穆婉的女兒小玉也被金家賣了,這家人無恥之極,賣了母女兩個,正在請媒人說新媳婦呢。

小玉依舊是被賣了做一家富戶的妾,不過彭家出面,那家就極爽快的割愛了,然後小玉也到了盧子鈺手裏,穆婉母女也算重新團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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